每一个时代歌手暌违许久的复出,总是会让人产生期待并继而紧张和担忧的心绪。既想着昔日的偶像能继续辉煌,又不希望因为岁月杀猪刀的锋利而带来失望。事实上,很多时代歌手的复出,最终都没有好下场。他们或者依然活在过去的时代(唐朝乐队),或者依然想要挣扎着迎合新世界(张楚),而歌迷却只想看到他们最美的青春被复刻。这落差,让许多时代歌手的回归,总在万众期盼中登场,却在众人失望中黯然离场。
朴树是其中的幸运儿。不是因为他天生丽质,且集万千宠爱于一生,而是因为他十年之后再发原创新作,顺应了天时、地利与人和。各种内外因的协调作用,让这首《平凡之路》获得了预料之外再加一点预料之外的成功,并很有可能成为今年文艺圈的第一神曲。
《平凡之路》好听吗?仁者见仁、智者见智。从音乐本身分析,它延续了朴树创作的一贯风格,尤其像他早期如《火车开往冬天》、《九月》这样的作品。没有严谨和工整的结构,以词入曲,通过情绪的进程推动旋律的发展,它有着朴树强烈的个性气质,模糊了主歌与副歌界限。说不上惊世骇俗,但那个魂还在,如诗歌、如吟唱。
过去的一整天,我们都在被《平凡之路》刷屏,也许它最大的成功之处,在于音乐的坦荡与诚恳。这种把自己的内心掏出来并写到歌曲里的做法,有点类似李宗盛的《山丘》。两首歌唯一不同的,是十年的时间,并没有让朴树在文字上老而弥坚,不像李宗盛那样底蕴深厚。
事实上,朴树从来不是教父。朴树的音乐魅力,在于将平凡世俗的境遇文艺化。那些琐碎庸常到了他这里,全变成了忧郁的意象。他将世俗生活过得像诗歌一样,他的诗歌里没有白衣飘飘,都是人间烟火,是作为平凡小人物个体的敏感、自恋、伤痛。
从技术上来说,《平凡之路》并不见得超越他上张专辑《生如夏花》中的任何一首作品。尤其是那段说唱内容,在这首洋溢着沧海桑田的作品里,显得有点儿轻浮。但这没有阻止这首歌曲在一天之内就获得巨大好评,这不能成为听者产生共鸣的障碍。它通过情怀这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,隔空点了很多人的穴。不能说情怀太玄虚,只能说情怀这种东西,在如今实在太过奢侈。否则去年我们也不会被李宗盛的一首《山丘》搞到全民潸然泪下。
当然,《平凡之路》之热播,与搭上韩寒电影《后会无期》的顺风车不无关系。韩寒为电影的造势早已铺垫良久,如今,赶在上映在即,放了个大招。朴树在去年,同样为电影《厨子戏子痞子》配唱过片尾曲《送别》,但这首歌并没有流行开来,不仅仅是因为《送别》是翻唱,还在于《厨子戏子痞子》的平台,商业潜力明显不如《后会无期》。
更重要的是,同样是合作,朴树与韩寒的配对,在气质上显得太过般配,再加上二人惺惺相惜已久,一个是叛逆青春作家,一个是个性敏感的才华歌手。他们看上去是同一种独白,同一种青春符号,一个用文字,一个用音乐。他们是音乐与文学两个领域里的另一个自己,几乎严丝合缝。如果时光倒退十几年,你几乎能看到自己,一边听朴树的歌一边看韩寒小说的样子。
十年没有大动静,一发单曲就轰动,朴树让许多歌手羡慕嫉妒恨。的确,无论从什么角度看,朴树都属于一个不思进取的懒人,2003年发行第二张专辑《生如夏花》后,虽不断说要发行新专辑,却一直跳票,直到十一年之后,才推出这么一首单曲,这要是换在香港和台湾乐坛,经纪人一定会要和他同归与尽。
看上去,朴树失去了许多商机,但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懒,反而让他总在合适的时间,获得合适的机会,这是做卖场和做精品的区别。朴树似乎非常擅长这种“气味相投”的合作,2012年他和张悬以“树与花”为名的跨年跨地区巡演,同样的气质对路,同样的形象相符,同样是借力当时人气正巅峰的张悬。
在这个殚精竭虑的眼球时代,在这个陈奕迅几乎都要唱滥了演疲了的饥渴年代,朴树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,可恰恰是他的有所为与有所不为,为我们提供了一种令人欣慰的可能性:貌似出世的人,或许还有一条活路。“我曾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,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”——朴树似乎变了,变得像许巍那样励志,雨过天晴;朴树又没变,因为这首《平凡之路》,人们开始大规模在朋友圈分享他的老歌,温习青春复习伤痛。其实我们热爱着的,是这稳妥的“没变”。
“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,想挣扎无法自拔,我曾经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”——这是《平凡之路》,“我从远方赶来,赴你一面之约,如夏花一样绚烂,不虚此行呀。”——这是十年前的《生如夏花》。朴树已经40岁了,可听上去,他还是那个在花花草草之间敏感自恋的年轻人,他在歌里为我们实现了“青春有张不会老的脸”。我们总要找到一个个体,来如实如初地寄放青春,不准变质,不准腐坏,不可能重来——好让我们相信,自己依然还是那个敏感自恋的年轻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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