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家有儿女》里的“刘星”张一山、“小雨”尤浩然日前曝光一张合影照,引来网友惊叹:“长残了”、“大叔脸”,也有人追问,九年前开播的该剧哪天可以搞个聚会,把夏东海、刘梅夫妇与三个孩子凑齐?其实,这样的聚会屡见不鲜,比如自从87版《红楼梦》剧组在2003年举办二十周年重聚之后,隔些年就再来一次,有时是央视组织,有时是北京台,最近一次是在浙江卫视。“宝玉”欧阳奋强、“琏二爷”高宏亮、“迎春”金莉莉、“晴雯”安雯等人当天齐聚,笑说当年,观众也百看不厌。一个感伤的插曲是,欧阳奋强谈到他2007年为何拒谈“黛玉之死”:“晓旭去世的那天,媒体电话采访我,我挂掉了。媒体报道说我冷漠,其实只是自己不知道怎么接受这个事实。”
没有多少人会对此存疑,如同对宝黛之恋笃信不移。陈晓旭去世一年后的5月13日,在北京下葬,前一天汶川大地震,身在四川的欧阳奋强被阻路中,只能发去短信致哀。无缘得见最后一面,就像电视剧里的某一幕重现:重返潇湘馆,但见落叶萧萧,人去楼空,只能“对景悼颦儿”。观众会将其视为一种戏剧化的巧合,在过去的时光里,这种人戏不分的恍惚闪回,已出现过多次——比如,在消失多年的“宝钗”张莉借一段视频重现之时,在陈晓旭削发出家之时。而每到剧组重聚时刻,《枉凝眉》一响起,马上就能勾起国民集体记忆。与之类似的情形,也出现在《西游记》、《乌龙山剿匪记》等剧组重聚的现场。观众们一次次饱含泪水,重温旧梦,乐此不疲。
旧梦里到底有什么呢?有阆苑仙葩美玉无瑕,有迎来日出送走晚霞,更有老电视剧及其剧组中特有的人情味道,那仿佛是当年纯朴人情世态的一个活标本,持久保鲜,历久弥香。那时,拍一套戏周期漫长,动辄三五年,大观园要一砖一瓦修建,取经之路真的要走遍万水千山,欧阳奋强曾在《记忆红楼》一书中回忆,那时培训如同上学:早上形体训练,上午听专家讲课,写人物小传,每天请辅导老师排练,周末审看录像,晚上琴棋书画……入戏久了,感情日笃,演得也熨帖。待戏落幕了,观众还不肯散去,幻想那些艺术形象可以借体还魂,在剧组成员身上再续前缘,替他们好好活下去。
今天却不同——直接把剧组拉到横店或车墩去,铁打的影视基地流水的戏,几十套戏可以同时开机,快则数周,慢则数月,感情还没捂热就要吃杀青酒。一收工就得从角色里抽身,斩断与戏中人物的瓜葛,迅速投身下一个角色。抽身速度之快慢,还与演技是否娴熟精湛挂钩,甚至被看作是一种职业美德。所谓“以身外身,做梦中梦”,今天的演员需要这样的“翻脸无情”,这样的娱乐圈,自然也少了些可供追怀的人情味。两厢对比,过去的有情岁月更显得弥足珍贵。
对于演员来说,念念不忘也是一种难以承受之重。陈晓旭后来总结,“《红楼梦》给我开启了一扇大门,同时也给我关上了这扇门”,语中带有一种宿命式的无奈。现在来看,正是这样的一个开关动作,才将一部经典作品及其主创人员永恒地封存于一个小天地之中。这个小天地浑然天成,时光难侵,就像大观园一样,是俗世里的脱俗一景。尤其让人动容的是,剧组中人仍会在往后的时光里,继续参与维护这个天地的和美静谧,不管外间世界如何变迁。
这样的例子有不少,比如1986年《乌龙山剿匪记》剧组一直没有“解散”,据说此后二十多年,每年大年初三都有聚会,风雨无阻;比如82版《西游记》里唐僧师徒的感情多年不变,2009年“沙僧”闫怀礼病逝,逝世当天恰巧是“大师兄”六小龄童50岁生日,六小龄童因此表示今后再也不过生日,“这个日子我注定要每年纪念他”;比如2007年“林妹妹”剃度出家,现场见证的是电视剧的编剧周岭、摄影师李耀宗、“妙玉”姬玉,随后他们还召集剧组成员聚会,向众人陈述状况,在座有人哭了,有人释然……只有对待家人亲友,才需要这样的交代,才会有这样的反应。
孤光一点萤,散作满天星,而每当聚拢时,重又放光。这些老剧组正是以一种长情的守候,来延续作品的魅力,抗衡时间的流逝。附着在作品及剧组周身的光晕,也因此厚重与夺目。数代观众关注他们重聚,为他们牵挂、唏嘘,戏里戏外看不厌。